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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密欧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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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被嫌弃的带土的一生2

13.

卡卡西在黑暗中睁开眼。

时间不过才三点,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似乎还不能适应从暗部退役下来后的平静生活,比起松软温暖的床铺,好像还是硬邦邦的树干更能催眠一点。

失眠总是在半夜袭来,好像一个没做完的梦,醒来总是空落落的。卡卡西呆呆望了会儿天花板,认命般的爬起来开台灯。

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偶尔窗外会传来悉悉索索树叶抖动的声音,这时卡卡西会屏住呼吸侧耳听一会儿确认是某个暗部的忍者从外经过。明明是和平时期,暗部的行动却比战时还多,说出来还真有点可笑。

卡卡西起床找书时无意间撇到镜子中的自己。咦,我现在长这样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而镜子中那个人也睁着死鱼眼耷拉着眉毛回看过来。毕竟我也上年纪了嘛,他在心里想着,语气甚是无所谓。桌上只有一本亲热天堂,他一把抓过又躺回床上。

以前他是不会看这种书的,就算要看也只会去看那些忍术卷轴。

“假正经。”带土评价说。

是,是。卡卡西对空气微笑了一下。现在他已经是大人了,而带土还是个小屁孩,所以对他温柔点也是应该的。

亲热天堂是别人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塞在礼物里被一起拿回了家。要是带土还活着,倒最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可是既然他已经不在了,卡卡西也没法猜出是谁和他一样无聊。

很朴素的开头,说是主人公为了躲雨来到一间房子的屋檐下,屋主刚好推开窗,两人便见到了。

“从窗子里伸出的手臂是那样雪白,纤细的手指按在灰色的窗框上,轻盈的好像暂时留步的白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我不禁侧过头去,而在这一刻她也刚巧转过头来。‘XX君。’她惊讶地捂住嘴,而我也同样吃惊。是她,我曾经的恋人。”

“当初分别未曾想到还能再见,十八年来的相思好似洪水猛兽般从心底直往上涌。想说的有很多,可当我见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时却全都化为了一声叹息。她在墙里,我在墙外,但十八年的距离却不只是这些。想到这里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倾泻而下的雨水顺着我的脖子钻进衣服里面,冷冰冰的。她看着我,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伸过来。就当我以为就此完结时,她却躲进了墙壁里的阴影。我听见她低声说道:‘进屋吧,XX君。’”

卡卡西放下书,闭上眼睛。

后面呢?他仿佛听见带土这样说。

等一下再看。他低声回答。

快让我看啦。带土似乎想从他手里把书抢过去,风从开着的窗子里进来,轻轻吹动着书角。卡卡西突然想到自己要是想再次见到带土,只怕得等死后了。到那时他会来接自己吗?还是说他根本认不出自己,会把自己当成某个奇怪的大叔打发走呢?

那时自己会说什么?

琳死了,水门老师也死了,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任何一个人。

他会生气会伤心会哭吗?他会捏紧了拳头,固执地瞪大眼睛让泪水从眼眶里滑落然后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们会死,为什么你没能保护他们?

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好像除了对不起以外什么都无法解释。原来世上真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希望总是与实际背道而驰,所谓的承诺与爱意轻轻松松就能被别人的憎恨所碾压。

这个世界是地狱,卡卡西在心底悄悄认为。

它可怕的地方并非在于时刻发生的死亡,而在与它让人产生的深深的无力感。那种无可奈何与无法挽留的感觉是那么强烈以至于让人不得不产生退缩的心态。

卡卡西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灰色的,并不是与人善意就一定能收到回报,就好比他父亲,明明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到头来还是被逼到自杀。那时起他就不相信什么正义和幸福了,尤其是三战打响后他更无法去听什么打倒敌人一说。

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何必说得那么高尚呢?

卡卡西必须承认小时候的自己是有些愤世嫉俗的。所以特别看不惯一根经的带土。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竟然整天把梦想同伴这些空虚飘渺的词挂在嘴边。

越是觉得他傻就越是无法忽视。渐渐地也有所打动,虽然想法一时还拗不过来,但还是愿意去守护拥有这么愚蠢想法的笨蛋。

守护一个笨蛋我还是做得到的吧。

结果神无坤桥之战发生了。

如果守护不了他,那就守护他想保护的人吧。

结果又遇上了雾忍村的混蛋。

再后来连水门老师也牺牲后,卡卡西就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需要守护了。

愤怒与悲伤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沼泽,将所有人都一同吸引进去。区别只是有的人奋力跳出,有的人彻底沉沦,而更多的,是像卡卡西这样稍微聪明些的普通人,他们漂浮在地狱之上,无力的等待最后的结果,被人拉起或者继续下沉。

有时候无力感是那么强烈,譬如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时,那种感觉几乎无法忍受。也会感到愤恨,也会想要抵抗,可终究没有勇气抛开现有的一切或是大胆做出改变。固有的道德有时或许会成为进步的枷锁甚至是悲剧的起源,可卡卡西还是认为这些是必要的,这个世界已经足够糟糕,如果连最后的道德都被打破那只会使欲望变得更加邪恶不堪。

这些年来卡卡西看到了太多的悲剧,不光是发生在自己和自己朋友身边的,在暗部的日子更让他触及到从前未曾想过的黑暗一面。有太多事不能用对错来分了,而卡卡西,作为一个有一些力量的人,只能选择一条牺牲最少的传统道路。

所以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后他仍愿意为木叶而战,仍愿意为这个村子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卡卡西低头看书。主人公终于进到女主家中,女主见他浑身湿透便让他去浴室换身衣服。这一段写得有些色情,卡卡西慢慢翻看着,直到故事的主线终于出现。女主梨花带雨地哭着委托给男主一个任务,男主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便是一段段冒险,遇见一个个性感娇媚的女忍者。男主和她们打着各种擦边球,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走光场景充斥着整本书籍。

最后男主终于找到了幕后黑手,而那个人正是开头委托任务给他的女主角。这时的女主角已不再是那副清纯动人的样子了,书里说她盘起头发露出傲人的胸部,用体术对男主发起火辣的攻击。

经过一大段贴身打斗,冰释前嫌,接吻拥抱后,女主问男主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尽管她的红唇依然鲜艳,可她却不再是我曾经追逐的那个少女了。我并不是不再爱她,只是觉得当她出现在我的回忆中时才更加美丽。”

不知死去的人在那个世界里还会不会发生改变。或许到真的相见时认不出对方的不是带土而是自己也说不定。卡卡西不知自己有没有在回忆中把带土想的太过美好,不过反正他也没别人可想,只能把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翻来覆去的回忆。回忆的遍数多了就连最小的一些细节都能想象得清清楚楚,比如带土说话时的神情、小动作、眼睛看着的方向……等等等等。

潜意识真是可怕的东西,那些只扫过一眼的东西竟能烙下如此深的印象。卡卡西自己都没想到原来那时他就那么在意带土了。

原来那时他喜欢他,而且这份喜欢到现在还在持续着。

糟糕,你说带土死前是不是以为我很讨厌他?

卡卡西努力想要苦笑一下,可是喉咙突然发紧害得他不得不赶紧清清嗓子。

外头的天渐渐亮起来,黑色的天幕转为深蓝,月亮下沉,已经有早醒的鸟站在枝头朝四周张望。卡卡西揉揉眼睛准备把结局看完。

故事里的男人最后吻了女人一次,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男人穿梭于林间,将过去抛之脑后,他的双眼望向前方,因为还有更多的冒险在等待着他。

至此,完。

卡卡西把书扔到一边重新躺回床上,初升的太阳将阳光照到他脸上,他闭上眼睛。再过一会儿村里的人就会全部起床,然后小孩子就会嬉闹着跑去忍者学校,然后凯就会来找自己一起去火影那里看看有什么任务,如果有就回来整理行李,如果没有就到处晃晃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可以帮忙。于是又过一天。

“起床啦懒虫卡卡西。”带土在他耳边大声说。

闭嘴,迟到王。卡卡西偏过头,带土的影像在阳光下消散得干干净净,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窗外刚冒出嫩芽的枝条。他起床,伸了个懒腰,把护额戴好遮住左眼,然后对着镜子温柔的笑了。


14.

鸣人要去纲手那里复命。我和他一起走了一段然后掉头去找大蛇丸。

大蛇丸的研究室里空荡荡的,他一个人站在一张长长的铺满试管烧瓶的桌子前来回捣弄着那些颜色奇怪的液体。我没和他打招呼,径直走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下。

“有事?”他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没事。”我答。

他耸耸肩又埋头观察那些液体去了。

我在大蛇丸这里常常能感到一种随心所欲的平静,虽然他从前想得到我的身体,可实际上我并不讨厌这种目标明确的施求关系。他给我我想要的,我也可以回报给他所想要的东西,只要他拿得到。大蛇丸做人很直白,他要的东西向来清楚且实在。

我随手拿起一个瓶子,里面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恶心气味。大蛇丸看到了立刻叫我把东西放下。

“这是什么?”我问。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不怀好意的舔了下嘴唇。

我把瓶子放回去,顺便往他的椅面上擦了擦手。

“你到底来干嘛的?”大蛇丸索性停下手上的动作,“重吾、香磷跟水月他们呢?”

“在土之国附近待命。”

“怎么不把他们一道带来?”

“没想到我会逗留那么久。”

“你什么时候走?”

我直视他,“你很寂寞?”

大蛇丸双手抱肩慢慢扬起一条眉毛。不过他孤独的身影没有一点说服力,所以我继续说下去,“一个人很不习惯吧?”

“如果你是指兜,我的确很为他感到很可惜。”大蛇丸坐了下来,他拖过一个卷轴开始记录液体的变化情况。

“大蛇丸,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村子?”

“因为我的研究受到反对咯。”

“所以你就恨上木叶了?”

“佐助,”大蛇丸抬头看我,语气异常耐心,“一件事情的发生从来不只有一个原因。你要知道木叶并不是一个片面的概念,事物总是具有两面的,爱和恨的差别仅仅由看到事物好坏的多少来判别。对我而言,我看到的糟糕的一面恰好要大于光明的一面。”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大蛇丸大概也猜出来了,他问我你当初为什么又要恨木叶呢?

因为木叶害死了鼬。

可你恨得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木叶终究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再黑暗再丑陋也会有对你来说有感情的东西。哪怕是一朵花,一栋房,甚至是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你恨的时候永远想不起这些,这就是把黑暗的方面放大盖过好的一面了。佐助你的爱恨还太幼稚纯粹,爱恨皆是不顾一切源于冲动,这不怪你,毕竟你还年轻。

但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感情已不能用简单的爱恨二字来区别了。木叶的确是我的故乡,但我也看到了它存在的弊端,我想要为它做出变革,无论目的好坏,这种想法从根源上来说同鸣人也许并无差别。真正的差别不过是施行手法而已。再深入推论一点,其实带土跟鸣人也有相似的地方,只是一个选择包容现实在此基础上努力改变,而另一个则进行反驳想要全盘推翻重新再造。鸣人觉得这世界光明大于黑暗,只要想改总能变得更好,而带土就认为黑暗多过光明,无论多么努力都不存在希望。你看明明是同一种想法,却衍生出明暗两种方式,产生悲喜两种结局,很奇妙是吧。

“你呢?你认为鸣人和带土谁对谁错?”

大蛇丸摸着左耳的耳环笑道:“不存在对错。不过非要我说认同谁的话,我还是勉强选择鸣人好了。至少我还在做着用研究改变世界的梦想。我还没落魄到要真的靠做梦去实现愿望的可悲境地啊。”

“你那些研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我说。

大蛇丸没有回答,反而嘶嘶地笑了起来。

“别光问我什么时候走,你呢?难道真的要在木叶住下去?”

“我有说过要永远留在这里吗?只不过这几年我跟木叶都被折腾的大伤元气,稍微休整一下也是必需的。”

“死心不改。”

大蛇丸没理我。

我又坐了会儿,见外面天色开始变暗才站起来准备离开。大蛇丸并不拦我,我慢慢走到洞口,转头一看,他还坐在老地方,影子拖得老长老长,一直渗进他身后巨大的玻璃容器底下。我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自来也来找你时你没跟他一起回去?”

“你会去听一个比你弱的人的话吗?”他反问。


我想着大蛇丸的话朝村里走去。经过一乐门口时突然看见白天见到的那个叫面码的小孩子,他站在外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

“面码!”

是鸣人的声音,我下意识躲进阴影里。

“鸣人老师。”面码简单地叫了一声。

鸣人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非常惊喜,傻笑着说要不要一起进去吃拉面啊?老师请客哦。

“不用。”依旧是那个回答。只是这一回鸣人在他跑开前一把抓住了面码,鸣人努力笑道:“一起吃嘛,来吧。”

“不要了!”

“为什么啊?不用你花钱不是很好吗?”

“说了不要。”孩子卯足了劲企图挣开鸣人的手。

鸣人着急地说:“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好吧?”

他话一出口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最后是面码先反应过来,他狠狠地踩了鸣人一脚然后夺路而逃。

“面码!”鸣人的手悬在半空中,“对不起……”

我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去。鸣人看了我一眼,眉毛一耷,可怜兮兮的问:“佐助,我这个老师是不是当得很差劲?”

知道就好。


我和鸣人并肩坐在一乐拉面铺里。店里水蒸气很足,每次开锅都让人眼前蒙上一片白雾。鸣人沮丧地坐在我旁边,头埋在手臂里,连拉面都被推到一边。

“面码是孤儿来着,他的爸爸妈妈在四战中牺牲了。我本来想对他多关照一点,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好失败啊。”

“我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呢,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

“啊,我早上还跟纲手奶奶保证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老师呢,这下一定会被佐井鹿丸他们嘲笑的。”

“我只是想陪他一起吃饭而已,就像伊鲁卡老师以前陪我那样。”

“我真的觉得有人和我一起吃饭是件很幸福的事。”

“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呢?”

“也许真的像佐助说的那样,我根本不懂面码的心情。”他的脸半隐在白雾中,很难看清他的表情。

“关我什么事?”我喝了口面汤。

“佐助以前不是说过我什么都不懂吗?说我一个从未得到的人怎么会理解你失去一切的心情。你看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所以觉得有人陪我吃饭会很开心。但面码跟佐助一样,都是曾经有父母的人,我这么做是不是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了?”

原来我过去在气头上还说过这种话。让我更加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还记了这么久。

“佐助,我啊,最近,稍微也能理解点你从前的心情了呢。”鸣人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呆呆盯着眼前的筷子筒,说,“真的见到爸爸妈妈后就觉得他们真的好棒啊,这么棒的人为什么不能陪在我身边呢?如果他们留在我身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妈妈的脾气一定还是那么暴躁,说不定会经常被她打,然后爸爸就会护着我说原谅他吧,鸣人还小呢。这时候妈妈就会说你们父子就串通一气去吧,请你们自己做今晚的晚饭。”

“有时候我自己这么想想都会忍不住笑出来,可是笑完后又觉得好寂寞啊。我跟爸爸妈妈才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那么舍不得了,更别说从小长在父母身边的佐助了。一定非常非常非常难过吧。”

我沉默着。湿气拍打着脸,留下一层薄薄的水珠。父母的死对现在我的来说已经是一个愈合的痂了,它会永远在那里,但轻微的触碰并不会产生疼痛。

“对不起啊佐助。”鸣人说。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那时没陪在你身边替你分担痛苦。那时一定非常难熬吧。”鸣人的眼睛雾蒙蒙的,像平静的海水一样,湛蓝湛蓝。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坐在短桥上的自己,那个背对着回家人流的自己,那个内心渴望有人来安慰我来和我说话的自己。现在看来那根本算不了什么,鸣人的话也只能让我觉得矫情恶心,但还是有种松动,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擦着心脏而过。

我推开面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鸣人说:“是那小鬼自己的问题,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先走了。”

我把钱放下,撩开帘子走出去。外面天已全黑,月亮静静照着村子,吃完晚饭的小孩又跑了出来,跟在约会的情侣身后不停做着鬼脸。

我忽然发现我和他们并无区别,你走在大街上时没人在乎你是不是一个人你的全族是不是被灭,在乎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15.

我往山上走去。

月光在树林间洒下一片银霜,木叶的灯光在很远的地方化为点点星火,并不比悄然飞过的萤火虫更亮。我低头走着忽然听见苦无刮破空气的声音。

什么人在那儿?

我犹豫了一下循着声音悄悄靠近。原来是面码,他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对着树干抛出一把又一把的苦无。他的姿势不对,所以洒出的苦无只能在树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有些没扎紧的便落到地上。面码洒完口袋里的便走上前把地上的苦无一把把拾起来。

我说:“你姿势不对。”

他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抓紧一把苦无举到胸前。我双手抱肩大方地走到亮光处,我又重复一遍,你的姿势不对。

“你是鸣人老师的朋友。”面码渐渐放松下来,握着苦无的手垂下却没有放开。

这小鬼警惕性不错。我说苦无不是忍者学校必学的技能吗?你练成这样是怎么毕业的?

面码听了立刻不服气地说:“我是我们这届最优秀的!”

木叶的教育怎么回事,怎么一届不如一届。虽然我没把这话说出口,但面码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恼怒地瞪着我挑衅道你倒是洒给我看看啊。

我冷笑一声。这孩子把我当成鸣人了不成?他以为我会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而对他示弱吗?一个连苦无都用不好的小鬼还这么嚣张实在叫人看不过眼。

我从自己兜里摸出三把苦无随手一扬。它们以等间隔距离深深扎入树干,在面码那一片乱糟糟的苦无中显得格外扎眼。我看了面码一眼,拒绝做声。

面码望望苦无又望望我,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到羡慕,最后一咬牙抬头说:“你能不能教我用苦无?”

我本来想叫他去找鸣人的,但仔细一想鸣人对苦无的使用似乎并不比这小鬼更强。想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其实我也不记得学校是怎么教的了,苦无是鼬教会我的,那时我还没入学,所以等到学校后面再教时我再没认真听过。

小时候很黏鼬,常常是他早上一出门就开始念叨,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每隔一小时就要跑到门口张望一圈,惹得妈妈一直嘲笑我。忍者走路应该是没有声音的,像鼬那样的天才更是如此,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能猜到他就在附近。他还没走进前院我就已经等在玄关了,然后他一开门就扑过去,抱着他的腰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学苦无呀。

可你不是早就会了吗?我傻傻看着他。

“可你不会啊。”他用手指戳我额头。我脸一红睁大眼睛问你要教我吗?

我们去林子里练吧。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鼬的手不大,指尖凉凉的,还有茧子。我很喜欢让他握我的手,因为我的手很暖,我想捂热他。

鼬教我学苦无,他坐在木桩上看我练,我每抛一次就扭头看他,他一直笑着从来不说我有多糟糕。

面码看着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傻。于是我说,我的要求很严,一旦开始教了如果你不做到最好就不准你放弃,这一点你能接受吗?

能!面码大声说。

我教面码用苦无,我抱肩站在他身后看他扔。他每扔完一拨就扭头看我,我却总说他不够好。我说他姿势不对,力道不够,没有准心。他有几次被我说的快要忍不住爆发,但最终还是一跺脚倔强地继续练习去了。

他很聪明,才练了一会儿就掌握了要诀。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信心,我看了看他扎在树上的五把苦无实在挑不出刺来。所以我对他点了点头。

“我成功啦!”面码兴奋地跳了起来,脸上终于不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难看表情,他傻笑着,跟鸣人愈发相像。

“老师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宇智波佐助。”

“宇智波……”面码一惊,“那个宇智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码抓抓脸,这动作也跟鸣人出奇的像,然后他小声说那我可以叫你佐助老师吗?

“我不是你老师,你的老师是鸣人。”

他低下头,从头到脚散发着我才不稀罕的气场。虽然我很讨厌帮鸣人说话,但我还是要说,“鸣人真的很厉害,你跟着他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他是四战英雄嘛。”面码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

面码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说,因为老师什么都不懂。他是大英雄,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的心情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用手迅速擦了下眼睛。我知道这时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拥抱,或者说些安慰的语句,可我的手终究还是笼在袖子里没有伸出。我说,你知道吗,鸣人也是孤儿。

面码抬头看我。

“他的父母为了封印九尾而牺牲,所以他从一出生就没见过他们。而且因为九尾在他体内的关系,从小就没人愿意接近他。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他自己一人。”

“我不是在比较你们谁更可怜。但你要想,你好歹还享受过几年全家团圆的幸福日子,而对于他来说,他却没在父母身边待过一天。他的确不可能理解你失去一切的感受,可你也永远不可能尝到像他那样从未拥有的滋味不是吗?”

面码垂下头。

“喂,面码。”我说,“对他好一点。他是真心想照顾你的。”


天已经很晚了,我决定送面码回家。下山路上他走得磕磕绊绊的,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我看不下去便将他背在身上,这小鬼倒心安理得的一闭眼睡着了。

谁知刚进村,就看见鸣人拔腿奔来。

“你看到面码了吗佐助?”他焦急地问。

我侧过身让他看到我背上熟睡的小鬼。鸣人摸了下面码的头,长舒一口气简直快哭出来了。

“吃完饭后我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就跑去他家看看他有没有回来,谁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鸣人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

我说:“他在山上练习苦无,正好被我发现了就带他下来。”

“多谢了,佐助。”

“没什么。”

“我来背吧?”鸣人朝我伸出手。我往旁边一让,说不用。

“还是我来吧,我看面码也挺沉的。”

我瞪他一眼低声说,“别吵醒他了。”

“嗯。”鸣人终于让步,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踢着步子走在我身边。

“佐助你到山上去干嘛呢?”

“找带土的房子睡觉。”

“咦,你不回宇智波老宅了吗?”

“那里太脏不想回去。”

“可带土的屋子刚死过人唉……”

“那又怎样,我又不怕什么鬼怪。”

鸣人听了忍不住做个鬼脸,低声切了一记。

我突然停下脚步。他大概以为惹恼我了,急忙捂住嘴往后一缩打哈哈道:“啊,那个啥,我刚才没切你啊佐助,那不是我发出的声音,是面码啦,面码在说梦话对不对……”

“喂,对不起。”我说。

“……啊?”鸣人看着我,一脸痴呆。

“对不起以前总对你发火。那全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该在你身上发泄。”我盯着路边的招牌一字一句说道。

我故意不去看鸣人的表情,我也不敢猜他会有什么表情。我们就这么静静沉默着,我感觉面码的心脏贴在我背上有力地跳动着。

咚,咚,咚,咚。

“没关系的哟。”鸣人说。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他一只拳头按在心口上,眯起眼睛爽朗地笑着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恍惚间又好像看到鼬正站在他身后,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其他族人,他们和他一样,对我笑着。我的嘴角动了动,终于克服阻力,成功地笑了出来。


16.

把面码送回家后我和鸣人告别了重新走回山上去。

快到带土的房子时我故意绕开那片突兀的空地朝正对着窗户的树林走去。我在一棵树前停下,抬头说:“那天晚上站在这儿的人果然是你。”

我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打破了树林的静谧,黑暗中传来小兽跑动时发出的悉索声。我继续说,你每天都上这儿来吗?

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下来。卡卡西慢慢站起身,银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他的手在空中一划,微笑道:“晚上好,佐助。”

“大晚上的还在迷路?”

“是啊,天太黑了。”

我以为他会马上找借口离开,可实际上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心不在焉地站着,微微驼着背。我问他,你不是不在意他吗?

“嗯?”卡卡西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又飘向窗户,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没有回答。

就在我等得快失去耐心时,他终于开口了。他说,老习惯了。

什么?

“来看他。”他轻轻说,“是个老习惯了。”

我知道卡卡西以前总喜欢去墓地,他能在那里看慰灵碑看上一早上,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对一直等着他的我们说自己迷路了。有什么好看的呢,又不能把人看活了,有一次鸣人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便冒出这么一句。他的话像一颗投入大海的小小石子,没有激起一点浪花。卡卡西还是照去不误,他就像一株枯瘦的白杨,孤零零的遮挡在墓碑上方。

回村后我出于好奇有去墓地看过,慰灵碑还树立在老地方,在新建的碑旁显得格外破落。曾经刻着带土名字的一小块地方被人故意贴上了口香糖,风吹雨打过后变成漆黑的一块,仿佛是只不受欢迎的甲虫,厚着脸皮停在上面。

我对卡卡西说,“他的尸体不在这儿,你盯着空房子看做什么?”

卡卡西说我出任务前那晚曾到这里来过,那时带土就站在窗旁看着树林。


带土被安置在这里后卡卡西总共来过三次。第一次他送带土过来,他对他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不要出去,知道了吗?回应他的只是沉默。

第二次他来是因为听说带土最近吐得很厉害,纲手叫他去的时候对他说她愿意帮助带土,至少可以让他舒服一点。他站在门外照实说了,带土躺在床上背对着他只露出一把渐长的头发。卡卡西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有反应,正当他要抬脚进屋时,带土说了句别进来。那句话那么清晰有力以至于有一瞬卡卡西甚至以为那不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带土说的是别进来而不是滚出去,可即便这样卡卡西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他的脚趾贴在门槛上,犹豫再三终究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最后一次,他要出任务,准备行李时突然想起带土,一时冲动便跑去山上。他和在树上监视的暗部后辈打了招呼,对方还以为他接到什么命令忙急着要下来。卡卡西对他摆摆手悄声说自己只是过来看看的。

看什么呢?对方有点摸不着头脑。

卡卡西自己也不知道。他说我就待一会儿,不会打扰你的。

那后辈点点头,留给卡卡西一个迷茫的眼神消失在树叶间了。卡卡西问自己为什么不进去呢?他害怕的是遭到拒绝,还是自己现在和带土相反的立场,或者说他害怕的是见到现在这个带土,这个与他过去那么多年间的想象所不同的带土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正对着树林的那扇窗户突然开了。卡卡西反射性的要跑,可真躲到树上后却发现带土并没有发现自己。他只是单纯地站在窗边注视着黑暗。卡卡西以细微的幅度调整着角度,他让自己正对上带土目光的方向,这样便好像是他在和带土对视一样。他知道带土的眼里没有他,可他还是贪婪的望着对方。

自他从地狱回来后卡卡西还没仔细看过带土的脸。他想,原来带土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就连容貌都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的眉头被仇恨所压迫,他的嘴角因为挂不住黑暗而下沉。这不是那个总是傻笑着的带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光明。是这个带土杀了水门老师和他的妻子,是这个带土帮着灭了宇智波家全族,是这个带土掀起大战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这个人那么坏,那么邪恶,怎么会和曾经的那个带土是一个人呢?

卡卡西努力想把幻想中的那个带土和眼前这个对上号,但无论多么努力焦点始终无法对准,朝两个方向全力弹开。卡卡西以为自己会放弃他厌恶他,可实际上只要听到他的名字想到他还真的活着就忍不住感到欣喜。卡卡西又以为自己能接受他包容他,可最终还是敌不过他所做的那些恶事。只要大家不提,他也可以将那些可怕的东西扔在一边假装不去看,但无论如何那都是带土这个人人生中的一部分,那是没法原谅没法隐藏没法去接受的。

他与带土是不可能的,他连想都不会去想。哪怕倒退回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在那个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时间点上,无论怎样,他也不会有机会和带土在一起。因为带土不要他,他叫他离开,他会去听。

带土站了一会儿又回屋去了。他没有关窗,没有窗帘的窗子像一个无底的黑洞直要把一切吞噬进去。

卡卡西终究还是没有靠近,他觉得很疲倦,所以转身回去了。

那是卡卡西最后一次见到带土。当他再回来时迎接他的是带土的死讯,一场真真实实的死亡。

倘若一个人的生命多于一次,他的死亡必然也不止一次。①

那天晚上起他便一直到这儿来,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凝视同一扇窗户,猜测当时带土在看的景象。他从前不明白,现在也依然不理解。自始至终他都没能进入过带土的内心。


“佐助,在你眼里带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卡卡西问我。

我不想撒谎,“卑鄙、自私、自说自话、讨人嫌。”

“他是挺招人讨厌的。”卡卡西低下头,“但我从来没讨厌过他。”

“这种话你为什么不去对他说?”

卡卡西没有回答。

我不想和他多耗,夜里很冷,我想赶快进屋。我问他我要进去了,你进来吗?

他眼中一动,又看了看那扇窗户,嘴唇颤了颤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进去吧,反正他也不在了。”我又说。

“不了。”卡卡西摇摇头。不了,他又重复一遍。

我没再争辩,转身朝房子走去。推开门时我发现卡卡西还没有走,我扶着门框想了想回头对他说,“明天我想去领带土的尸体,然后火葬。你一起来吗?”

他沉默一会儿,低声说:“谢谢。”



17.

我去训练场找鸣人说火葬的事。

他依旧带着那三个孩子,旁边还有小李跟天天。面码一看到我就跑了过来,一点也不管鸣人还在和他们说话。

“早上好,佐助老师。”他精神满满地对我说。

鸣人急忙转身,看到是我也很精神的和我打招呼。“哟,佐助,有事找我?”

我点点头,“你稍微过来一下。”

鸣人答应着对三个孩子说你们先去溪边捡垃圾,老师等会儿过来。

那个叫恰拉助的小孩抱怨了一句揽着同队的女孩不情愿的离开了。面码没走,还站在原地看我,直到我开口叫他走开才拖着步子往前。他走了两步又偷偷扭头看我们,被我一瞪才跑走。

我有点心虚,因为面码的父母死于四战,想来大概也是带土造的孽之一。

“怎么了?”鸣人眨巴着眼睛问我。

小李跟天天在不远的地方跟木桩较劲,两个人都是体术系,打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尤其是小李,像一道碧绿的闪电穿梭在林间。

我说等下我要去大蛇丸那里领带土的尸体,顺便火葬,想问你来不来。

“嗯,我会去的。”鸣人皱起脸,“但是真的要火葬吗?”

“这也是自然的吧,难道你想在木叶给他立个碑?”

“总觉得一个人死了连尸骨都不能留下,有点……”鸣人搔了搔头,“有点可怜啊。”

啪。

一根木桩拦腰断裂,发出的声音吓了鸣人一跳。我们循声望去,只见小李就站在那根断木前,手刀还没收回,眼睛盯着地面,表情认真到可怕。

“对不起,鸣人君。”他的声音不太稳,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认为你不该说那个人可怜。”

“唉?你怎么了粗眉毛,怎么突然间……”鸣人小声问。

“我认为带土是罪有应得,谁都不应该可怜他!”小李索性抬起脑袋,直视鸣人的眼睛。

洛克李一向是个谦虚有礼的人,对谁都用敬语,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还是对自己的同伴真的是头一次,所以我也不免有些吃惊。

“小李……”天天害怕的拉住他的衣角。

小李轻轻甩开她的手朝我和鸣人走来,他说:“如果那个人也算可怜,那宁次,还有其他死去的人又算什么呢?他们难道就不可怜?为什么鸣人君要去同情一个坏人呢?”

“我没同情他,我就是……”鸣人开始结巴了。

“那个人根本是个轻贱生命的大坏蛋!”小李努力瞪大眼睛,他的嘴唇颤抖个不停,“那样冷血残酷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同情?”

“带土他最后也有想过要轮回天生大家的……”

“那更加说明他是个对生命不尊重的人!”小李大声说,“并不是所有错误都可以推翻重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就因为自己有力量就可以说让人死就让人死说让人活就要他们全部活过来了吗?这种把生命当儿戏的人实在太差劲了!”

“虽说宁次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去用生命去保护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我很敬佩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应该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他还那么年轻,还有梦想没有实现,他应该拥有更好的未来,去过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死在一个根本不在乎生命贵重的坏蛋手下!难道只有带土有苦衷而宁次就没有吗?假如带土都称得上可怜,更何况宁次呢?难道鸣人君你可以对宁次的墓碑说谢谢你为我去死你很伟大你为正义作出了贡献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吗?”

“宁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他的死而难过,并且会难过一辈子。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当时自己能挡在他身前。所以我不想听到别人去同情杀害宁次的凶手,即使是鸣人君你,下次再说出这种话的话我一定会向你发起挑战的。”

小李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天天又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她看看他又看看还处于震惊状态的鸣人,叹了口气拔腿追了上去。

“我是不是做错了。”鸣人虚弱地说。

“啊。”我不置可否的答应道。

小溪对面面码正跟其他两个孩子一起弯腰捡垃圾,这里发生的冲突他们一个字都没听见。面码抓了只青蛙企图塞到恰拉助的衣领里,吓得他哇哇直叫,脖子上的金属项链向后一甩又正好敲到面码的脑门。两个人就那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好像两只小小的皮猴。

我见鸣人还在那儿思索便说自己先去大蛇丸那儿了叫他结束训练后直接到火之国东部的平原上去。

鸣人低低答应一声,没有抬头。我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他的父母也是被带土杀害的,想来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我背着带土的尸体到平原上时卡卡西已经在那里了。

卡卡西。我叫他。

他立刻转过身来,目光落到黑色的尸袋时明显被刺痛了。

我实在看不惯他这种躲躲闪闪的样子,索性把袋子扔到地上。尸体接触地面发出很响的啪的一声,卡卡西又是一震,很心疼的模样。

我说人死了就没了,尸体什么的跟垃圾也没有分别。

“话不能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带土以前用秽土转生把别人的尸体当垃圾使时就应该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卡卡西又缩回去。

我问他你要不要再看他最后一眼?

“他……”卡卡西没能把话说下去。我只当他是想看,便把袋子上的拉链一直拉到底,然后退开让他好看个清楚。

那副景象可称不上好看。在冻库里待了很久的带土早就僵的像石像一样,浑身还笼着一层来不及化开的冰霜,他本就破碎的面容因为低温而扭曲的更加严重,仿佛是个石膏模子。

这只是具尸体,他与带土一点都不像,正如我说的,跟垃圾没有区别。

卡卡西在我身边喘得厉害。我心里一动,重新拉上拉链。

我等他的呼吸差不多平复了才开口。“你想不想他死?”我问。

卡卡西望着远方,轻声答,他应该死。

“我不是问应不应该,而是问想不想,你想不想他死?回答我,卡卡西。”我认真看着他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可以我的经验来看,有些事有些话哪怕不对也应该发泄出来,很多伤口不是悄悄缝起来就会痊愈的。它会发痒会流脓最终可能会使全身都彻底坏死。真正要做的反而是将它暴露在阳光下,让它自己努力去合拢。

所以我要问卡卡西,他究竟想不想要带土死。当抛弃了伦理常识是非对错后,他作为一个单纯的人,对带土,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不因为愧疚而爱,不因为三观而恨。

旁人怎么说带土都行,他们怎么恨他怎么看不起他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卡卡西怎么想,在他内心最深处,他所真正渴望的又是什么?带土已经死了,再没有现实逼他狠下心来与对方厮杀。就像鼬死前一样,不再有木叶的束缚,而能对我说出不管我的选择是什么都会永远爱我这种话。

我看着卡卡西,我想他说出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作为他的学生,我希望他能把握。

“我……”卡卡西深深呼吸着。

“卡卡西老师!佐助!”突然间耳边传来鸣人的声音。

我和卡卡西一同望过去,只见他正从很远的斜坡上跑下来,在灰白的原野间像一个跳跃的气球,橙黄橙黄的。他跑近,有点脏的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一瞬间仿佛回到很久以前,他穿着从前那套橙蓝相间的运动服也是这样奔跑在草原上。他跑在最前面对我,小樱还有卡卡西说我要成为火影。

“我想他活着。好好活着。哪怕再差劲再痛苦再不应该,我都想要他活着。”卡卡西在我身边说道。

“可他已经死了。”

“是啊,他已经死了。”

我们沉默着,直到鸣人奔过来才打起精神同他打招呼。


“开始吧。”鸣人看看我,脸上难得很严肃。

我上前一步,对着尸袋使出天照。黑色的火焰瞬间舔上袋子,如怪物一样贪婪地开始吞噬一切。火焰嚼噬着带土的骨头和肉体,它交替着吞噬着肉与骨头,却将整颗心一口吞下。

周围非常安静,一时间竟连风都停了。在这望不见尽头的荒原上仿佛只剩下我、鸣人、卡卡西,还有脚边正在化为尘土的带土。

一个人生来时是怎样的吵闹,而死时又为何如此寂静?不管带土做过什么,也不管他给人留下的伤痛会蔓延至哪一天,他这个人,此时此刻,真正消亡了。融进空气中,再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卡卡西老师。”鸣人没有去看他,“你一定很难过吧。”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被他伤害了却仍放不下他的人。说过些时候就不难过了也是骗人的吧。”鸣人说。

“嗯,全部都是骗人的。”卡卡西的声音很奇怪,像梗在喉咙里一样。他清了清嗓子,温柔地说道:“老师我喜欢带土。最喜欢他了。”

我发现卡卡西在笑,我再也没见过比这更令人难过的笑容。


18.

我和鸣人先回村。

我本不愿把卡卡西一人留在那里,可这回竟是鸣人拉住了我。让老师一个人静一下吧,他这么说。

我们并肩走着。不知为何天变得特别冷,身体好像没有上油的机器,每动一下都发出吱吱的声音。走到村口时天色已经完全变灰,偶尔挂着三两条云,像是大理石上的凸起。

“好冷啊。”鸣人朝手掌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

“可能要下雪。”我呼了口气,白雾在空气里团了团渐渐散去。

“呜啊,下雪天我可不想跑出门吃饭。”鸣人说,“我去市场里买点杯面回去,佐助你怎么样?”

我说我陪你走一段吧。

时间不过下午两三点,可忍者学校已经全部放学了,想必是因为要下大雪的缘故。有些店铺已经提前打烊,孩子们都跑回去帮爸爸一起把放在外面的货物收进店。

我们到食品店门口时恰好看到面码正提着一个篮子走在前面。

鸣人忙跑过去打招呼。“哟,买了什么呀?”

一些罐头和速食面。

“你怎么不吃蔬菜呢?”鸣人问。

“我讨厌蔬菜。”面码做了个鬼脸。

“是嘛,老师我也讨厌蔬菜。”鸣人也还了一个鬼脸。

我觉得很无语。鸣人不吃也就算了,面码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不吃蔬菜可不行哦,来,这个白菜送你。”卖菜的大婶在一边听见了很热心的递了个白菜过来。面码提着篮子捧着白菜忍不住吐了下舌头。

“白菜啊……”鸣人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突然一拍手兴奋地叫道:“我们来吃火锅吧!”

“面码、佐助,一起来我家吃火锅吧,我去问伊鲁卡老师借锅子!”他期盼的望着我们,“来嘛来嘛。”

面码抬头看我,似乎拿不准主意。我看见他冻得红彤彤的鼻尖,一时失神便点下头来。鸣人兴高采烈的把他的小青蛙钱包抛给我说:“菜什么的就拜托你们买一下啦,我这就去找伊鲁卡老师。”

然后就一蹦一跳的离开了。我面无表情地掂了掂钱包低头问面码,“你想吃什么?”

“肉!!!”

“那走吧。你鸣人老师有的是钱。”


等我和面码买完东西走到鸣人家时那家伙已经等在里面了。

“你们来啦!”他高兴地冲出来接过我们手里的东西。

外面是不是更冷了?关门时我听见他问。

鸣人的屋子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又亮又温暖,就是太乱了,所有杂物围绕被炉铺散开来。鸣人把桌上没来得及收掉的吃剩的杯面一股脑扫进垃圾袋里,然后把刚借来的锅子放到正中央。他拖着长长的电线绕了房子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空的插插座。他按下开关,灯没有亮。

“奇怪啊,刚才在伊鲁卡老师那里试的时候还是好的。”他蹲在那里把插头翻来覆去地研究。

我看不下去,朝他伸出手。“插头给我。”

“嗯?”鸣人乖乖递过来。

我用积聚在掌心的雷属性查克拉稍微给它过了下电,然后还给鸣人叫他重新插上。这下开关灯终于亮了。

“佐助老师你不是火系的吗?!”面码惊讶的看着我。

“我有雷跟火两种属性的查克拉。”

“好厉害!!!!!”面码眼里的艳羡几乎要溢出眼眶。

鸣人在一边撅起嘴指着自己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仙术呢。

我斜他一眼冷冷道,我有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我有九尾!”

“我有须佐。”

“我可以召唤出蛤蟆文太!”

“我可以召唤出万蛇。”

“……要打架吗佐助?”

“来啊。”

我跟鸣人同时站起身。被我俩夹在中间的面码颤颤悠悠地举起手说,“老师,水开了。”

“我去把菜拿进来。”鸣人听了若无其事地转身朝厨房走去。正当我要重新坐下时他又从外面探出个头来,快快来帮忙啦佐助,他说。我切了一声,不情愿的把脚从被炉里挪出来去厨房了。


吃火锅时外面终于下起了雪。起先只是稀稀拉拉的飘几片,才过一会儿就跟打翻了盐袋一样扑簌扑簌的直往下掉。鸣人家的窗台上积起了不少,就连玻璃上都结起了霜花。

“果然冬天吃火锅最棒了。”鸣人嚼着碗里的牛肉大声说。

“嗯!”面码也附和着,又悄悄夹起一片肉。

我看着锅里无人问津的白菜叶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放下一盘番茄。

“呜,好饱。”鸣人打了个嗝瘫倒在地板上。面码也窝在他旁边,吃饱后的他难得话多起来,问鸣人老师是怎么跟佐助老师认识的。

“我跟佐助是一个班的,就跟你和恰拉助一样哦。”

“切,我不喜欢恰拉助。他就知道在女孩子面前转悠,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虽然我是你们俩的老师,但我还蛮赞同你这句长得好看了不起啊。男子汉的话还是要靠实力取胜!”

我决定无视鸣人,转而问面码为什么不和恰拉助好好相处。

“他说话很讨厌,总是惹我生气,我跟他没法交流。”

“这可不行,你跟恰拉助是同伴,将来在战场上要互相保护,如果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这怎么能行。”鸣人说的头头是道。我觉得挺有意思,便问他那你说怎么个沟通法。

“直接把你的心意表达出来!”他气势如虹的说道。

“什么嘛,难道要我大声说我讨厌他?”面码说。

“不是这个意思。”鸣人抓来了抓脸,“哎,你们的未来还很长,我会一点点教你们的啦。总之,不管怎样都不可以讨厌同伴哦,那是最差劲的行为。”

“知道了。”面码低下头,过一会儿他又问,“说老师跟佐助老师的事啦,为什么我以前都没在村子里见过佐助老师?”

“因为佐助他后来离开村子了啊。”

“为什么?”

鸣人看看我。我开口道,“因为发生了一些事。”

“唉?什么事?”

“不太愉快的事。”我说。

“哦。可鸣人老师不是佐助老师的同伴吗,怎么就让他走了呢?”面码开始打哈欠了,他拱了拱身子,把头靠到坐垫上。

“我有去追啊,一直追一直追。”

“然后呢……”面码慢慢闭上眼睛。

“就追回来了呗。”鸣人厚着脸皮道。我却意外地不想戳穿他,被炉里实在太过温暖让我也不禁放松了警惕。温热的锅子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湿气蒸着皮肤,我听见面码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鸣人拖过一盆橘子,捡了一个边剥边说,“今天我去找过小李,跟他道了歉。”

“哦。”

“道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佐助你。”

“关我什么事?”

“以前佐助你不也有过一段黑暗时期嘛,那时候木叶的大家,甚至是小樱都动了杀你的念头……”

“哼。”

“你不能怪他们。因为这是没办法的事。”鸣人吃着橘子,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可我一直觉得,大家恨来恨去,为了报复而杀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所以我就去求雷影放过你。”

“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我突然很生气。

鸣人没回答我,只是继续说,“但是我被雷影拒绝了。雷影教训我说为了罪犯而下跪,而为了救同伴而乞求,在忍者的世界里不讲这样的友情。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要我要么眼睁睁看你去死,要么重新走上复仇的道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知道自己绝不会去报复谁,但我同时也不想佐助你死。我也清楚这种想法很无知可笑,可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我没法因为佐助做了坏事就跟大家一样叫你去死。”

“所以你就想和我一起死?”

“嗯。既然那时佐助的死是必须的,而又注定要有人来下手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然后作为补偿,我会把我的命一起还给你。这样一来仇恨到此了结,大家就再也不会有矛盾了。”

“喂,你把自己的命当成什么了。”

“我觉得这辈子最棒的事就是遇见了佐助。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去死。”鸣人又笑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灯泡在我们头上安定地散发着亮光。过去的黑暗似乎才过去不久,那时候我又怎么会想到自己能和他像现在这样坐在围炉边吃东西呢。这么平凡的小事,那时又怎么会猜到仍能落到我的头上。

我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执着?就因为我们是朋友?”

“嗯,朋友。”鸣人低下头,他的声音突然有点发堵,“我好高兴佐助你能回来啊,哪怕一年只回来一次也好,哪怕我们再也不回去从前也好,只要知道你平安我就会很开心。”

“我不想像卡卡西老师那样,直到带土死后才敢说出想要他活下来这种话。我要佐助开心地活着,因为佐助很好,你值得更好的。”

“感情什么的我不懂,也许我对佐助的感情也称不上友情,可佐助对我来说……”鸣人哽咽道,“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

眼泪在他的下巴上积聚然后落到桌上,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笑道:“哎呀,怎么哭起来了。一定是因为有人陪我吃饭太幸福了。感觉像家人一样……”

我突然凑上前吻了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我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拼命冲撞,这种感情没法用言语表达,我更不会像他一样哭泣,我所能做的只是握住他撑在地上的手让两人更加靠近。

我吻他,我闻见他嘴里柑橘的清香,我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那么温暖,不同于鼬,不同于爸爸妈妈,不同于任何人的,暖到甚至有点烫的感觉。

鸣人没有推开我。他哭得更加厉害,抽抽搭搭的,好几次牙齿都磕到了我的嘴唇。可我没放开他,他也没放开我,他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脸。我似乎有很多理由值得哭泣,但我不会哭,他替我哭就够了。

窗外大风席卷着软绵绵的雪花拍打着玻璃,那样寒冷。而屋内,我和鸣人亲吻着,面码躺在我们中间,像只小猫蜷着身子,一切都那么温暖安全,仿佛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这本该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子,但对我们而言却是头一次触碰。我这才想起自己不过十七岁,为什么生命里就只剩下回忆了呢。不该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和鸣人的未来还很长,我绝对不想再尝试后悔无助的滋味。

“我不走了。”我对鸣人说。

“嗯!”鸣人咧开嘴笑着用力点头。他的鼻涕眼泪还挂在脸上,可他那么笑着,连我都忍不住笑起来。我想,这大概就叫幸福。


19.

带土说,要有光。

一道光线突然劈开黑暗,黑暗从世界边缘剥落,露出刺眼的纯白。

带土说,要有琳。

女孩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她转过头来,甜甜的冲他一笑。

带土说,这就够了。

他在琳身边坐下,琳侧头看他柔声问,不开心吗带土?

没有,我很开心。

她伸手摸了摸他僵硬的右脸,“很疼?”

老实说那半边由白绝组成的身体几乎没什么触觉,仅仅是能动罢了,就连痛觉都来得很迟缓。琳的触碰被隔绝在厚厚的外壳下,如果说有什么感觉也只是配合她动作的条件反射。所以带土摇了摇头。

“骗人。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呢?不能刻意逞强哦。”琳板起脸严厉地说道。

她说话的模样和小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不过带土也无法想象出琳长大的样子就是了,他感到很难过,因为他长大了,而琳却永远停留在那里。即便他能创造出全世界,他也没法让她生动起来。

他悲伤地对她说,真的不痛,我早就没感觉了。

“怎么可能。”琳轻轻握住了带土的手。

是啊,怎么可能不痛。那种排山倒海由里到外的疼痛至今还存在在带土的脑海里,当时的恐惧、寂寞、无助连同幼时的自己被他锁在箱子里不敢放出来。他在黑暗里软弱的哭泣着,他知道自己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善良,一个人在做决定前早就在潜意识里决定了要走的方向,之后的所有挣扎求助不过是自己选择的推进器,真正善良正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去毁灭世界。就像鸣人,他永远不会有伤害别人的想法,他身上的光芒将带土照的自惭形秽。他终于知道,这个结局,全是他自己选择的,并没有人逼他骗他,他只是单纯的在伤害他人而已。

带土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他明白自己称之为幸福的月之世界其实全是在为自己提供便利而已。他想要它不是因为那里没有战争而是因为没了战争他内心的虚伪丑陋就不会暴露出来,大家会以为他还是那个善良热血的好孩子,他依旧可以做着火影的梦,依旧可以说着保护同伴的大话。

“不是的,我相信过去的带土是真心对同伴的。”琳劝说道。

她总这样护着他。带土说,你看错我了,那时我没有力量,这种话可以随便说说,最惨不过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活下来才是最可怕的事。活人才会害怕、内疚、退缩。活人才会去杀人。如果当年自己就那样死去,他甚至还会感到幸福,他可以作为鬼魂以一种救人者的优越姿态对为他悲伤的人说放下吧,没关系。可他没死,他还选择了黑暗。当他看见卡卡西站在他的墓碑前时他只能感到鄙视与不屑,他骂他是一个只会说大话的废物,他恨他对琳的死置之不理。但其实这些话也是在说他自己,他比卡卡西还要不堪,如果他们的位置互换,他也依然不能做任何事。

如果他没有选择黑暗,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为琳报仇然后在战争中死去。那样可能看起来很深情,实际上却是最没意义的做法。而当他陷入黑暗后,他就能放任自己的仇恨与恶意,他对自己说反正什么也不在乎了,为什么不做呢?去毁灭,去杀人,怎样都好。

“带土……”琳的眼中溢出泪水,“如果知道错了就回来吧。”

“没机会了啊,琳。”带土看着这个空空荡荡的世界,“一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我竟然还管卡卡西叫废物,他明明就比我勇敢多了。”

琳说,把卡卡西创造出来吧带土,然后重新开始。

不用。

我不需要他在这个梦里对我摆出那张我欠了你的苦瓜脸。

我放过他了。

就让他在现实世界里好好活着吧。

带土躺了下来,空白的世界在他身下无限延伸。

你喜欢卡卡西吗,带土?琳直视他。

卡卡西是笨蛋。带土最后说道。


我出门给水月他们寄信。临走时出云问我有没有看到过卡卡西。

“找他什么事?”

“有一批新的任务下来了,记得叫他去领。”

卡卡西不在家,我想来想去觉得他只可能去一个地方。山上白茫茫的一片,不太好走,脚踩下时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脚趾一开始还会觉得冷,到后来索性就麻木了。我拉紧了身上的衣服不免觉得有些烦躁。

卡卡西果然还站在那棵树下。肩上落满了雪花,跟那些光秃秃的树枝融成一体。

我叫他,他过了很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你不冷吗?”我问。

“冷啊。”

……

“我跟鸣人在一起了。”

卡卡西那张脸上终于出现了波动,他惊讶的看向我。我平静无比的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种。”

“……恭喜?”

“我不走了。以后会一直留在木叶。”

“鸣人一定很高兴。”卡卡西微笑起来。

“算是吧。”

“你们两个能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问:“你还好吧?”

“不好。”不知为何,卡卡西竟变得特别坦诚。他说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好。

“可是我在这儿站了一晚,整座山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人,然后我就知道带土再也不存在了。过去十八年来他的幻影和意志好像迷雾中的船灯,指引着我在海上漂泊而不失方向。虽然他消失了,但我也不会再迷茫,因为鸣人会继续走下去。鸣人是一座灯塔,离得再远也有力量帮助别人。”

“我也许永远无法放下带土,我也可能会一直悲伤下去。可那不再是痛苦,我觉得自己从他身边解放了。就在昨天,当他化为灰烬的时候我对他的歉意和憎恨也一同消失。现在只剩下单纯的喜欢,我很高兴自己能亲口说出喜欢他这句话,因为爱他变成了这样一件轻松的事。也许很多事再也无法改变,很多伤害早已铸成,不过时至今日,再也与他、与我无关了。佐助,好好照顾鸣人。不是每个人都能为杀死自己的所爱而死的。”

“我知道。”

呼……卡卡西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把身上的雪抖下来,眯起眼睛看着远方轻声说,带土特别喜欢下雪,小时候可以在雪地里滚一下午。他那样的笨蛋,什么也做不好,每次打雪仗都是他挑起来,结果输的也总是他。他还不服气,总在那里念念叨叨。我听见了就悄悄对着他身后的大树猛踹一脚,积雪一下子落到他身上,把他全部埋住。

“干嘛啊卡卡西,想打架啊!!!”带土的脑袋从雪堆里冒出来,白雪映衬着他的脸颊,格外通红。

“白痴。”卡卡西淡淡道。

“你再说一遍!!!”带土在雪里拼命挣扎。那副模样着实滑稽,琳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水门老师也笑了。带土起先还在脸红,最后绷不住脸跟着气笑了。他们笑着笑着,笑着笑着,卡卡西便也笑出来。他看着带土,他快乐地大笑。

卡卡西轻咳了一下,问我,佐助你找我有事吗?

出云说有任务分下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领。”卡卡西戴好护额转身要走。

“卡卡西!”他停下脚步看着我,我说,“你以后怎么办呢?”

“做我最擅长的事呗。”他冲我一挥手,眯眼笑道,“活下去。”

我再一眨眼,他便消失在雪山中了。我最后看了带土的屋子一眼,突然想到自己一直没跟卡卡西说,从带土那扇窗子往外看,目力所及的就只有这棵树而已。

我想那晚带土一定看到了卡卡西,但现在,卡卡西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20.

我没想到水月他们收到信后竟会赶来木叶。

那天我刚好睡在宇智波老宅。鸣人带小队出任务去了,我想既然自己要留下来总要回老宅打理一下。我不太擅长整理东西,弄了一下午不过把杂草砍掉了些。总后弄烦了就找了间屋子睡觉去。

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天还一片漆黑,我听见有人使劲敲窗,点灯下楼后看到了被重吾抗在身上已经冻成冰块不能动弹的水月。

“佐助~~~~~”香磷朝我猛扑过来。我让她吊着我的胳膊问重吾,水月怎么了?

“这里太冷,他一进来就结成冰了。”

香磷一推眼镜毫无人性地说,给他盆热水就行了。

还好房子里有我从鸣人家拿来的一口大锅,我用火遁烧了水,香磷则和重吾合力把水月扔进锅里。在等水月恢复的时候香磷去房子里逛了逛,回来问,佐助你一直睡在这里?

没有,我也就昨天才搬回来。

“那之前呢?”

“鸣人家。”我面无表情地往火堆里填了块柴。

“咦,你们和好了?”

“嗯。对了,信上没说,我其实和他在一起了。”

一片沉默。

“啊咧……我最近耳朵不太好,佐助你刚才在说什么啊……”香磷的声音变得十分僵硬。

“我说我和鸣人在一起了。”我平静地重复道。

房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时突然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锅里的水月指着我大声说:“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跟漩涡鸣人是一对。”

“香磷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嘛,哎,等等你干嘛……”水月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香磷连锅端起直接泼到外面。

开门啊,我们不是同伴嘛,佐助重吾救命啊……我们三人围在火堆旁听着窗外的水月不停敲打窗子。反正我是不准备动的,重吾看看香磷也不动。我们就这么等了十分钟,香磷终于站起来拉开门,水月见了立马窜进来,不过一会儿工夫他的头上就结出了小冰珠。

一被打脸就转身迫害无辜群众。水月小声抱怨道。

“到底怎么回事,佐助?”这回轮到重吾来发问。

“突然想通了而已,我觉得这是对我俩最好的选择。”

“你确定?”

我想着鸣人家温暖的被炉,点了点头。“我很确定。”

他们不再说话。我找了几条毯子拿过来让他们裹着休息一下。天亮后我又开始整理工作,但这次有重吾帮忙速度就快了很多。重吾很擅长木工,我和他合力只花了一上午就修理好了整个屋顶。

我向他道谢,他却摇摇头说自己喜欢做这些。我知道他不是在和我客气,所以不再说话。重吾手扶在破烂的篱笆上,他望着远方低声问,这样好吗?

什么?

这个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佐助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当初劝我回木叶的也是你,怎么现在又说这种话?”

“我也没想到你会选择永远留下来啊。”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暂时逗留和留在某处是不一样的。逗留时我是过客,怎样都无所谓。可一旦决心留在某处就意味着要建立起新的羁绊,有羁绊就会有在意,在意的人多了便能分成爱人,朋友,敌人,然后很难再放下来。这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就代表着生活,但对像我这样流浪孤独了很久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重大的决定。老实说我也会感到一点烦躁与不安,只要生活在人群中就不能不去在乎别人的目光。我不想在决定了留下后仍躲在宇智波老宅里拒绝见任何一人。

可是我也知道过去发生了很多事,发生变化的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在转变,除了鸣人,没人还在原地等我,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等在这里等人群围绕过来。我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我为此焦躁着迈不出第一步,但不管怎样,至少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在我迈出步伐前鸣人会一直陪着我。既然如此,我也愿意为了他而努力。

“这次回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对重吾说,“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什么了。”

重吾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弯腰扶起散落在雪地里的木条,他背对着我说,佐助你突然变了很多。

“也不是突然。其实从你重遇鸣人后就开始了。”

“你想说我变软弱了?”我皱起眉头。

“不是,是变得更好了。”他用麻绳用力捆住那些木条,他说,你变得平和冷静下来了,以前的你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的,但现在你会因为鸣人而去思考,我觉得这让你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了。

我也不清楚他说得对不对,总之和鸣人在一起后常有种漫长的旅途终于终结的感受。就比如说现在,我站在寒冷的雪地里,想到他时仍会在心底感到一丝温暖。

重吾他们总共住了三天,走时整个宇智波老宅已经焕然一新。我本有意留他们下来,但他们竟没一人愿意。水月说我才不想当电灯泡呢,香磷在一边听见了立刻拧着他的耳朵大步往前走去。

我决定把他们送到火之国的边境。路上我对重吾说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重吾说好。

“你们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重吾郑重地点了下头。

坦白讲我因为他们的态度而感到些许失落,毕竟我们曾经是一个小队的,现在要解散总不该表现得如此淡然。他们是陪伴了我走过整个黑暗时期的朋友,说起来或许比木叶中任何一个人都与我亲近,我的确很在乎他们,甚至希望他们能和我一起留下来。但这些话我不会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便是同伴也不用为了谁而停留。

火之国西部的边境处有一家和果子店。我们决定暂时休息一下然后各自启程。

茶端上来那一刻,远方的草原上突然出现了五个身影,等人走近了我才发现那竟是鸣人和他的小队,而且卡卡西不知为何也在其中。

香磷突然扔掉手里的团子朝鸣人冲去。

“咦——?!”鸣人突然被人揪住了领子不免吓了一大跳。他身边的三个小鬼见状还以为是敌袭,立刻掏出苦无围住香磷。

“什么情况?”这时我们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我转头一看,真见鬼,鹿丸佐井,还有背着一个小孩的木叶丸正站在我们身后。他们正要进店,看到这一幕显然也很震惊。

“总之,大家先坐下来再说吧。”卡卡西温和地提议道。


和果子店被我们挤得满满当当。香磷在鸣人对面恶狠狠地瞪着他,弄得鸣人一直心惊胆战的问我哪里得罪她了。

浑身上下。水月从座椅另一端探过身来说。

“尤其是他的小○○”佐井也突然侧过身来。

“我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有点关系。”水月摸了下下巴。他和佐井眼神一对便一道出去了。鸣人在一边捂着肚子说他俩凑在一起总给我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漩涡鸣人!”香磷一拍桌子。

鸣人眼皮一跳立刻坐正。

“你——”她指着鸣人,“要对我们家佐助好知道吗?”

“香磷,闭嘴。”我说。

“佐助你现在我不是我的队长了你可管不了我。”香磷泼辣地说,“漩涡鸣人你要是敢对佐助不好我可是会杀了你的哦。”

“什么嘛,我当是什么事。”鸣人这家伙竟然笑了起来,他竖起拇指大声说,“佐助就交给我了,你们放心吧。”

我真想赶紧离开。

“什么!!!鸣人哥哥跟佐助哥哥在一起了吗?”木叶丸问。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真麻烦啊。”鹿丸无精打采的掏了掏耳朵。

面码看了我俩一眼低头吃团子,旁边的恰拉助喝了口茶一副嫌弃的模样。

“趁此机会就跟大家说了吧,我跟佐助在一起了,就是这样。”

“哇,不愧是鸣人哥哥,说话真霸气。”木叶丸崇拜的看着鸣人。

“是吧。我可是要成为火影的人哟。”

我突然开始考虑要不要跟重吾他们一起走了。

“对了,木叶丸你跟鹿丸佐井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还有你背上的那不是阿斯玛老师的儿子吗?”

“我带弟弟来出来玩的,正好遇见鹿丸哥哥和佐井哥哥来边境办事就一道跟过来了。”木叶丸膝头的孩子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一岁多的样子,黑黑的短发,长得很可爱,这一点应该遗传了夕日红。

木叶丸说,鸣人哥哥你来评评理,我说弟弟将来要学的第一个术必须是我们引以为豪的色诱术,可鹿丸哥哥却不准我这么做。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鹿丸说这孩子是我预定的徒弟,我可不想让他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术。

色诱术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术了,这可是大秘技别人都学不来的好不好。鸣人和木叶丸立刻统一了战线。

鹿丸看着面码他们说以后你们老师再叫你们什么奇怪的东西就直接跟纲手大人汇报让她开除他知道了吗。

“我可没教过他们奇怪的东西!对不对,面码?”鸣人焦急地说道。

恰拉助举起手,“老师,我可以学色诱术吗?”

“恰拉助你这个大色狼。”面码瞪他。

恰拉助狡辩道:“干嘛,刚才鸣人老师不还在那里说色诱术是一门独门秘技嘛。你别瞧不起哦。”

“不对不对,鸣人哥哥你干嘛这么怕教自己徒弟色诱术?难道你心里其实在看不起我们的事业吗?!”木叶丸插嘴道。

“不是的,木叶丸……”鸣人正要解释,那边恰拉助又我要学我要学的叫起来。鸣人急得满头大汗,被夹在人群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阿斯玛的孩子从木叶丸膝上滑落,在地上蹒跚走着,经过我时差点绊了一跤,我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他那么小,身上软软热热的,抬头看人时眼睛一瞬不瞬。我喂了他一个团子,他嚼着嚼着又抬头看我。我也看他,我看到他的手掌一开一合,突然间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那是查克拉?我发动写轮眼仔细看了一次,果然是查克拉没错。

我拍了拍鸣人,“喂,这小子,刚才好像凝聚起查克拉了。”

“怎么可能,他才刚满一岁。”鹿丸单手托腮说道。

“不是的,我好像也感觉到这孩子的查克拉了。”香磷推了下眼镜。

“不是吧。”鸣人把孩子抱过去,对他说再做一次。

孩子听话的重做一遍,这一次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了他手掌中积聚起的小小光点。

“这孩子……难道是天才?”鹿丸震惊道。

少许沉默过后,木叶丸从鸣人手里接过孩子然后高高举起,他兴奋大喊道:“我弟弟是天才啊!你们都看到了吗?他是天才啊!!!”

阴沉多日的天空凸现湛蓝,阳光划破云层倾泻而下。那个孩子快乐的笑着,他用稚嫩的童音重复道,我是天才。

新鲜空气从原野上横扫而来,积雪的大地像块崭新的白卷舒展而开。有些事已经结束,有些事又刚刚开始。大家欢笑着,我深呼吸一次,然后迈开步子,只一小步,我就融了进去。我看着那个神奇的孩子,同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我站在人群中,香磷站在人群外,她对我说:“佐助,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祝你们幸福。我们走啦。”她转身,抓过水月的胳膊朝反方向走去。重吾朝我挥挥手,戴上兜帽也跟上他们的脚步。他们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平原尽头了。

我望了会儿扭头看见卡卡西独自一人坐在位子上便走到他身边坐下。我问他怎么和鸣人在一起。他说任务完成后回来路上遇见的。

我和他一起看向鸣人,卡卡西说鸣人越来越有老师的样子了,他一定能教出优秀的徒弟的。

“你也教出来了。”我说。

“谢谢你,佐助。很多事,都谢谢了。”

“没什么。带土毕竟也是我的族人。”

“谢谢。”

“对不起,请问你们认识带土吗?那孩子现在过的好吗?”和果子店的老板娘在给我们倒茶时突然问道。

“你认识带土?”我惊讶的问。

“认识呀,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经常帮我照顾我住院的妈妈。后来我们全家搬到边界来后就再没遇见过了,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我妈妈前几年去世时还在说那孩子的好。哎,这十几年来战争那么多,真希望他没事。”

“他已经死了……”卡卡西说。

“哎呀。”老板娘一愣,布满皱纹的脸上随即浮现出难过地神色。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善良女人用围裙擦了擦脸,忧伤地说道,多可惜,带土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此时此刻,我看到卡卡西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泪水透过指缝渗入面罩,破碎的啜泣声从唇间溢出。我默默站起身走开了。

那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卡卡西的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哭泣。


END



恰拉助原来不叫恰拉助,他本名究竟叫什么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上至火影大人下到阿斯玛老师的小毛头都管他叫恰拉助,就连他相依为命的亲哥哥都这么叫他你说还有谁会记得他爹妈给起得名儿?

恰拉助本人倒挺喜欢这个绰号,他觉得很时髦。

对,对恰拉助而言,忍术什么的都是假的,时髦值才是永恒的真理。

时髦你懂吗?时髦不是指你穿着自动发光的袍子把查克拉搓成个球扔来扔去,也不是指你一个忍者非要随身携带一把看起来很厉害其实没屁大点用的名剑。时髦,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品质,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

譬如奇拉比大人。

当然奇拉比大人的RAP风和恰拉助本身的长相还是有点差距的,但恰拉助作为一个对时髦有着孜孜不倦追求的孩子,在自己不太长的人生中成功找到了自己的风格。

那就是摇滚。

当恰拉助第一次带上那些戒指项链时,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不过时髦总是不为大众所接受的嘛,所以在忍者学校时恰拉助的打扮常常遭到老师的批评。

“你一个忍者打扮的那么花哨做什么啊。”

“先让漩涡鸣人把他那套橙色运动服脱了再说好吗?”

话又说回来,恰拉助那些金属戒指项链有时候倒能成为意想不到的暗器。这一点,面码小朋友深有体会。

面码是一个性格健全热爱学习,但“稍微”有一点中二,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孩子。面码和恰拉助是一届,不过早在开学第一天就对他看不太顺眼了。

理由只有一个,恰拉助实在太花花公子了。报到第一天就知道了全校女生的名字,兜里插着玫瑰花跟不要钱似的人手一支,一张口尽是美女哈尼my lady。

呸。经过恰拉助时面码鼻孔朝天把头昂得高高的。

结果人家恰拉助根本不care。恰拉助一向秉持着女孩儿是水做的,男孩儿是屁做的的优良思想,压根就懒得搭理面码一句。面码走过去见没反应,回头一看那小子又在勾搭女孩子了,心里更加不舒服于是就自说自话的跟人家较上了劲。

等恰拉助开始思索这小子为啥这么针对我时他们差不多也从忍者学校毕业了。他们这一年刚好是战后毕业的第一届,毕业考试也格外轻松,大人们忙着重建村子,没什么人来要求他们。恰拉助本来还想求他哥临时教他几招好对付考试,谁知最后搞了个影分身术就全部通过了。

真水啊。影分身术这种术有谁会不过?

你鸣人老师啊。

……

“想当年鸣人对影分身术屡战屡败,最终痛定思痛发奋学习一举练成了多重影分身术,好比一个穷光蛋瞬间跳成暴发户,查克拉洒起来跟年终甩卖似的……总之,我的意思是,恰拉助你要认真训练啊。”伊鲁卡老师慈爱的摸了摸恰拉助抹了一头发胶的头。

平心而论,鸣人真是个不错的老师。他会的全想教给你,训练不仅不刁钻而且也不累,脾气更是好的没话说,抱怨他几句还会眯眼发愁。越是往后恰拉助越是觉得自己第一次跟他见面时不该那么刁难他。

不会忍术体术不会勾搭小姑娘那算个啥,人家根本就不喜欢小姑娘好不好!

总之恰拉助觉得自己这个小队还是不错的,包括队友是喜欢和他抬杠的面码这一点。


这天正好接了个在火之国与风之国交界处的任务,所以恰拉助意外地没在外溜达早早回家准备行李。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跑这么远,所以他哥特别担心,逼着他检查背包检查了十遍临睡了还追着他问暗器补满了没。恰拉助本来还有一点兴奋,结果被他哥这么一闹顿时了无趣味,第二天集合时看到一晚没睡熬出两个黑眼圈的面码还忍不住嘲笑了两句。

他本无恶意,但话进了面码耳朵再一转滋味就变了。好在鸣人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两人的又一场互挠。

鸣人双手抱肩眯着眼苦恼的看着他俩,他说我以前跟佐助好像也没你们这么闹啊。

你俩那些你追我赶的光荣事迹就别再提了成吗,恰拉助在心里吐槽。谁知面码在他旁边竟陷入了沉默,过一会儿扭着脸朝他伸出两根手指来。

干嘛?

和、咳、和好吧。

……你没事吧?恰拉助突然浑身如过电般感到了一阵不详。

可面码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只是伸着手静静等待。于是恰拉助也只好伸手勾了下他的手指。一勾完面码就迅速收回手藏在口袋里率先跑到前头去了。恰拉助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他两只红红的耳朵。

啥情况啊……恰拉助惊恐地捂住胸口。

出了火之国后鸣人开始解释这次的任务,他们此行的目标是歼灭躲在深山里为害的一群强盗。本来他的计划是直接带着三个孩子从正门冲进去打一顿,但说给卡卡西听后对方却跟他说带小队跟他自己战斗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可能会遇到危险,但你也要给徒弟独立成长的机会啊。”

所以和卡卡西老师商量下来后鸣人决定兵分两路,他自己带着体力较弱的女生按原计划从正面进,而面码和恰拉助从反方向,也就是后山洞潜入,来一个前后包夹。

“要小心啊。打不过也不要勉强,先逃就是了,老师会保护你们的。”分开前鸣人再三嘱咐。

等鸣人他们一走,世界瞬间就安静下来。两边都是陌生的景色,光秃秃的杉树好像大理石柱子一般一根根竖在山上,面码和恰拉助一前一后的走着,冰凉的空气里只剩下恰拉助脖子上项链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面码问你干嘛非得带着那些东西。

啊?

“那些难看的戒指项链。”

“第一它们不难看,第二,”恰拉助一甩头潇洒的说,“我喜欢。”

“切。”

“说真的,你应该换个发型稍微打扮一下,或许还能吸引点女孩子的注意。”

“我又不是你!!!”

“面码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我知道有些人是开窍晚啦所以想先跟你确认一下……”

“嘘!”面码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山洞到了。”

两人在外面侦查了一会儿确认山洞里的守卫总共有五个。面码的意思是直接上尽快跟鸣人他们汇合,但恰拉助却觉得在洞里战斗对他们过于不利,首先他们人数在少又不熟悉地形,最主要是他们的战斗力不高,在外面的林子里好歹还有埋伏的地方,真进去万一打不过就是死路一条。

恰拉助想的很不错。可面码也有自己的主张,他觉得要是在外面纠缠晚了会害鸣人陷入单打独斗的境地。总之两人互不退让眼看就要吵起来。就在他俩准备开始互掐时洞里的守卫发现了他们。

平时一直有鸣人护着并不觉得可怕,真单独面对起来面码和恰拉助才发现自己的实力究竟有多弱小。战斗一开始就处于下风,本来应该追击人的却被人追的到处躲,果真如面码担心的那样他们被逼的离山洞越来越远。

得想个办法。

恰拉助想了想悄悄朝面码靠过去在他耳边说道:“你查克拉还够吗?”

“怎么了?还能撑一会儿,你不行了?”

“听我说,等下我冲过去牵制他们,你就躲在一边积聚查克拉然后用老师教你的螺旋丸把他们一起打败。”

“你在胡说什么啊!让你一个人去对付五个不是明摆着叫你去送死吗!”

“谁说我要去送死了,我就给你三分钟啊,三分钟过后你还没搓出螺旋丸我就抛下你直接逃走。记住了吗,我冲过去了啊。”

“别去……”面码刚想伸手去拉,恰拉助就已经朝守卫冲过去了。

恰拉助!!!!!!!!面码一咬牙克制住自己冲出去的冲动跳上树枝开始静心积聚查克拉。他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看下面,土遁震得整棵树都在颤抖,他听见恰拉助大喊火遁的声音。

然后……

没然后了。世界突然陷入一片寂静,面码数着自己的心跳只感觉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恰拉助!!!

管他会不会死掉总之不能让恰拉助一个人去死啊啊啊!面码大喊着从藏身点跳出来,他的脑子空白一片,恐惧什么的早就感觉不到,现在他的身体只是凭着要救恰拉助一个念头在运动。

恰拉……助……你在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现在面码眼前的并不是恰拉助与敌英勇搏斗的景象,而是一个几乎全裸重要部位被烟雾所遮掩的高马尾黑长卷美少女。

美少女在守卫中间搔首弄姿并用面码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撒着娇。

“哎呀,你们就放我一马嘛。”恰拉助,不,恰拉子说道。

那几个守卫显然也震惊于这场面,一时间没人行动。面码趁此机会冲过去抓着恰拉助的手就朝山洞里跑,他一动,守卫们也反应过来。面码想也没想,搓出一个螺旋丸就朝身后扔去。

只听身后一片惨叫,再接下去的事面码跟恰拉助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后来鸣人从山洞里跑出来轻松无比的KO了所有敌人。

老师搓出来的螺旋丸好大好大,像小行星一样大。恰拉助和面码晕乎乎的看着对方一起想。

“没事了没事了,老师在这里呢。”鸣人揉了揉他俩的头。


大概是因为白天太刺激,恰拉助怎么也无法入睡。解决了任务后整个小队一起在树林里露营,他听着旁边鸣人均匀的呼吸声,翻了个身一股碌爬起来。

林子里静悄悄的,星星像被敲碎的玻璃屑铺满了整个夜幕,闪亮亮的围绕在黄色月亮旁边。恰拉助看到面码独自一人坐在一块巨石上。

难怪没听到这家伙的呼噜声。恰拉助在心里说着,朝他走去。

“你怎么还不睡?”恰拉助站在地上抬头看面码。

“你干嘛也不睡?”面码毫不示弱的回应道。

“看星星啊,我觉得自己充满了文艺气息。”

“切,一个企图用色诱术逃生的人还好意思说什么文艺。”

“不管怎样还是给我们拖延了时间吧。”

“对不起,之前和你吵架害得任务差点失败。”面码突然说。

恰拉助抓了下头发回答道,我也有错啦,要说吵架的话我也有参与啊。

“那我们还是同伴?”面码眨着眼睛问。

“嗯,一直是。”恰拉助抬头对他笑道。

这一刻气氛变得特别奇怪,其实他俩靠得不远,面码的膝盖几乎贴在恰拉助胸口的衣服上,他低着头,恰拉助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他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眨了几下,然后闭上了。

恰拉助只觉得面码的脸越来越大,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等一下………………………………………………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恰拉助惊恐的朝后猛退了一步。面码失去了依靠的地方往前一冲摔了个狗啃泥,他抬头着恼的瞪着对方。

“你才干嘛!”

“你干嘛亲我!”

“我……”面码一顿,脸上渐渐浮起可疑的红晕,他竟然还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因为你说我们一直是同伴嘛。”

“同伴跟亲嘴儿有什么关系?”

“这说明我们是很要好的同伴呀。”面码一脸单纯无辜。

“谁跟你讲的……”

“上次佐助老师跟鸣人老师和好时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就是同伴啊。”

你信那两个基佬的话!!!!!!恰拉助只想要咆哮尖叫哭泣。

那是我的初吻。最后他坐倒在地沮丧地说。

“我也是啊。话说难道接吻不是同伴间的行为吗?”面码还在那里一脸迷茫。

我便是不懂你们这些人对同伴的定义啊。恰拉助索性捂住了脸。

面码这时终于慢慢反应过来,脸涨得比之前更红,羞耻心上来开始嘴硬了。他说我这也是初吻呢你又不吃亏。

吃大亏了好吗,那是我留给喜欢的女孩子的!

你那么花心哪会有什么真爱啊!

我真爱就是我初吻对象!

那对不起了我就是你初吻对象!

所以说我吃亏啊。

“你!”面码猛地站起来,霸气的用手一指恰拉助大声说:“我会对你负责的,这下好了吧。”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回去了啦。”面码说着把恰拉助拉起来。恰拉助看看他觉得自己不管再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于是只好自己认栽,抢先迈开步子把面码甩在身后。

面码在他身后喊,“我们还是同伴吗?”

“是啊。”恰拉助大声喊回去。

“那我们和好了吗?”

“……是啊!”

面码小跑过来,歪头看恰拉助,“那咱们还亲吗?”

“亲你妹。”恰拉助一甩头,脖子上的项链又敲到面码。面码嗷了一声,两人对望一眼突然都笑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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